《紅盒子》登陸日本 東京神奈川月底上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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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盒子將在日本上映(太秦提供)

【東京/採訪報導】獲得金馬獎、柏林、大阪等影展肯定的紀錄片《紅盒子》將於十一月三十日在日本戲院上映,台灣導演楊力州也接受台灣新聞社專訪,提到希望這部片日本民眾,特別是男性觀眾想一下有多久沒有和父親或自己的孩子說話,也讓他們從故事裡找到自己的力量或救贖。

 《紅盒子》去年在台灣上映後,第一周就創下一百八十萬佳績,後續更近一步突破六百萬,同時也登上金馬獎和紐約、柏林、大阪等影展,劇中除了紀錄傳統布袋戲藝師陳錫煌的技藝,也講述他與父親李天祿間的難解關係,當時讓不少觀眾從頭哭到尾。

 陳錫煌大師也於九月來日,參加文化總會舉辦的「Taiwan Plus」,活動中的演出獲得不少日本民眾好評,同時也前往東京中華學校教導學生表演布袋戲,當時不少學生紛紛向大師索取簽名,這次在日本上映將從東京、神奈川開始,一路到日本各地的戲院。

楊力州導演接受本社專訪

精湛技藝是長相、傳承是血肉,父子才是靈魂的《紅盒子》

 《紅盒子》是楊立州歷經十年才完成的紀錄片,他於受訪時表示,如果當時知道會花十年可能會考慮一下,我今年五十歲,布袋戲是童年非常重要的一段記憶,但在我成長過程中,它突然就消失了,事實上我們其實沒那麼在乎,因為生活上有太多娛樂,像是電影、電視、綜藝節目等。

 楊力州說,朋友跟我說「你不是很喜歡布袋戲嗎?」,就介紹我認識陳師傅,那時候我第一次去師傅的劇場看他表演就非常的驚訝,所以當時決定要拍的念頭純粹是要紀錄非常精湛的技藝,會拍十年就是因為從精湛技藝開始衍生出來,關於傳承的困境,包含父子關係。

 而父子關係是讓楊力州拖最久的,他說,師傅今年快九十歲了,他們那個年代父子是一種從來不溝通的、不可說的,所以對我而言就只能等待,我們並不會去逼迫師傅一定要說什麼,但我們就是等,就這樣等了十年,就這樣過去,當然期間我還是拍了其他的記錄片。

 一開始《紅盒子》的確就是拍攝精湛的技藝跟傳承,但他們在拍攝期間就聽到旁邊的朋友、其他的師父、徒弟說了不少,楊力州提到,其實我們很早就知道他父親是誰,他跟他父親關係的微妙,可是因為我們習慣不會讓我們去看人家的背景、隱私、或是一些問題。

 但楊力州在拍技藝時覺得精湛技藝非常重要,拍完後才發現傳承是最重要的,他指出,因為精湛技藝是我們的長相,可是那個傳承才是它的血肉,所以我覺得我應該去描述關於血肉傳承的困境。不過我當然可以在拍到第四年、第五年的時候就完成,就把這部影片完成,可是它就只會是一部關於傳承的困境跟布袋戲精湛技藝的紀錄片。

 楊力州說,後來發現長相跟血肉都不對,應該要去紀錄到關於靈魂那件事,而父子關係才是它最靈魂的部份,我想帶著觀眾經歷這十年來自己的感觸跟改變,所以觀眾一開始的確就看到了技藝跟傳承的焦慮,然後進入到父子關係的時候,就像我們認識一個人的時候,從他的長相慢慢進入到靈魂的深處,是構成這部片的想法。

紀錄片宣傳海報(太秦提供)

來自過往經驗的一絲一毫 都是非常巨大的力量

 楊力州說,我其實在2001年有長達四年的時間在日本拍片,為了「新宿驛,東口以東」和太太曾在新宿住了十八月的時間,那個地方有非常多台灣女性從事情色產業,我們當時來拍這樣的題材,因此對日本的了解當然是片段的,我們都雖然年輕,但我相信有住在日本更長久的台灣人,布袋戲是他們非常重要的生命記憶。

 對於《紅盒子》參加大阪國際電影節他表示,他覺得不是兩場放映就結束,《紅盒子》可以在東京跟其他的城市戲院放映,讓非常多旅居在日本的台灣人重新回到自己記憶中,不管美好還是不美好的那個年代,然後重新在拾起自己對童年的記憶。

 他說,最重要的是找到最能夠代表台灣意象的一件事情去強壯自己,我也因為拍紀錄片關係而到處跑,我覺得在異鄉強壯自己的靈魂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而那個來自於過往成長的生命經驗的任何一絲一毫的線索都是非常巨大的力量。

陳錫煌大師(太秦提供)

從故事裡找到力量或救贖

 這次日本片商將《紅盒子》引進到日本放映的時候,楊力州第一個念頭是因為這次一部藝術電影,相對而言較傳統藝術冷門的,他說,那時候我還問了片商說這次會賠多少,不是我們對自己沒有信心,因為我們知道日本本身就不是一個非常喧嘩市場。

 楊力州說,片商給的回應非常有趣,第一個是日本是一個更重視職人的國家,陳師傅是一個非常驚人、高度的職人。第二個或許對日本社會而言,尤其是中年人的父子關係其實是更隱晦難以開口的,對現在的年輕父子關係或許沒有,台灣社會也是如此,所以對職人跟父子或許是這部影片在跟日本觀眾溝通我覺得可以提出來的東西。

 楊力州也說,如果你問我做為一個導演,這部影片想跟日本觀眾說什麼的話,當然第一個是歡迎來看一下最能代表台灣意象的傳統布袋戲,第二個是或許日本觀眾可以想一下,你有多久沒有跟你的父親或多久沒有跟你的孩子說說話。

 楊力州分享,在台灣上映時很有趣,有時候一些映後座談我都會提早十到二十分鐘到戲院去等,我的觀眾群非常有趣,大多都是女性觀眾,但是這部非常有趣的是《紅盒子》男性較多,雖然還沒有多過女性,但是透過那個微光我發現很多中年觀眾、大概五、六十歲的觀眾看著這部影片、在戲院暗暗的環境裡他們是淚流滿面的,這些男人也只能趁這種時候淚流滿面,等到燈亮了時候,他們會擦乾眼淚假裝什麼事都沒有,我覺得很有趣,也很高興,可以有一百分鐘的時間讓他們去思索自己,做為一個男性、做為一個父親或做為一個兒子,在別人的電影跟故事裡面找到自己的力量或是救贖。

大師指導學生(太秦提供)

力挽狂瀾 拯救消逝的傳統布袋戲

 傳統布袋戲面臨衰退的問題,楊力州說,因為學習的人非常的少,學習的人少就是因為觀眾少,觀眾少所以資源能夠投注的就少,也就是說這些學習的人沒辦法透過傳統布袋戲的表演趣維持生計,也等於整個市場環境不足以支持傳統布袋戲。

 另外就是政府的力量,楊力州也說,我們也不能怪政府,因為政府能做的就是將布袋戲往博物館送、往美術館送,可是某種程度上就是把布袋戲變成福馬林,變成標本,但布袋戲的展出的意義不是展示,而是演出,但政府還能夠怎麼辦,整個市場環境有太多娛樂的選擇,布袋戲已經不是其中之一,布袋戲已經不能夠被選擇。

 楊力州提到,有一批更年輕的創作者把布袋戲往另一個方向帶去,像是霹靂,我覺得要給他們拍拍手,這是他們非常重要讓布袋戲能夠繼續存在,跟被傳播發揚的力量,所以如果今天問我布袋戲會不會消失,我會回答布袋戲不會消失,但是傳統布袋戲有可能會消失,當然五十年後霹靂布袋戲也較傳統布袋戲,那個定義是因為時間而改變,所以如何去開起布袋戲的困境,開起更多觀眾是更重要的事。

 楊力州表示,所以公司在今年初紅盒子整個下片後,準備大概三十二分鐘更短的版本,到全台灣的小學放映。有些學校打來說:「我們學校只有十七個人,你們願意來嗎?」我覺得這從來不是問題,我們願意去,再遠我們都會去,

 他說,老實講我將布袋戲傳達給二十幾歲的年輕人是放棄的,因為完全沒有機會,但那群小孩子才是台灣傳統布袋戲未來的機會,因為你會發現小孩僅管聽不懂台語,可是他們看著傳統布袋戲演出時,他們是非常直接把笑容喜愛寫在臉上,那不就是要從他們身上去努力嗎?所以我們帶著影片、中生代的師傅到現場,讓小朋友真正的去操偶、去嘗試,讓他們對布袋戲的第一個印象其實是好的。

 楊力州表示,我們努力在這方面去改變什麼,當然政府也提供很大的支持,我記得當時文化部長鄭麗君就立即支持,比過往多三倍的支援,去支撐中生代的師傅,我覺得這個支撐是很重要的,所以這個政策是對的,會比放到博物館打福馬林的過程好。

紀錄片劇照(太秦提供)

堅持初衷的同時 用新媒體影響社會

 去年紅盒子在台灣上映的時候,楊力州同時也拍了一部短片《來不及墓園》,描述南迴公路一百多公里沒有任何一家有病床的醫院,只有三四家診所,那裡人只要不管送往台東或屏東都來不及,中途就會運回來因為在車上就過世了,所以楊力州想突顯出台灣醫療狀況。

 他說,那部片是一個七八分鐘的短片,我們沒有下任何行銷,就引起非常大的討論,點閱率幾百萬,被轉分享好幾萬次,因為是去年年底拍的,拍完沒多久就去南極了,當時拍這部影片時很多朋友問他為什麼紅盒子還在宣傳上映,馬上又要去南極拍片,還要搞了一部網路短片,但他覺得醫療的問題是不能等待的。

 楊力州也說,當然我自己的私心是想用這部短片影響台灣的選舉,但是好像沒什麼效果,但後來衛福部就有跟協會連繫討論蓋醫院的事,讓我非常高興,因為這部影片迅速提供了壓力。

 楊力州打算跟公司年輕導演們一起嘗試這樣網路新媒體短片,他說,因為我覺得新媒體這條河流大概已經確定了,做為一個拍紀錄片的創作者不應該缺席,或許我過去不習慣這樣的平台、長度,但我們應該去學習。

 他也坦承,其實一開始也很排斥,像是很討厭微電影這三個字,短片就短片、電影就電影,為什麼要叫微電影,可是後來面對這個世界趨勢跟脈絡我們不能缺席,但是我還是會繼續做我想做的長片,這是無庸置疑的。